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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城市梦游(三十)

    作品:《事无不可对人言

    秦欢乐现在看谁,都有种疑神疑鬼的赶脚。

    刚一踏进市局院门,他就发现了。

    迎面而来的同事就像完全没看见他似的,连他主动打招呼都视若无睹。

    进到大楼里就更是了,龚蓓蕾走在前面,任他叫破了喉咙也没反应,一边蹦蹦哒哒的和旁边的妹子开玩笑,一边掏出手机埋怨了一句,“老秦怎么还没消息呢,一点儿动静没有,难不成那边的人都不挑食的,直接抢过去当压寨夫人了?抢了也得说一声啊,我这儿还等着随份子呢。”

    “说什么呢,你哥我在这儿呢!”秦欢乐又喊了一嗓子。

    龚蓓蕾的眼神突然向这边扫过来,秦欢乐一个高儿窜起来,指着自己的脑门儿,“我的亲妹妹,我,我啊!”

    龚蓓蕾指着他旁边的窗户说,“那边的窗户上次让受害人家属给碰坏了,怎么还没修啊,不行,不说了,我得和领导反应反应去,太危险了。”

    秦欢乐霎时如遭雷劈.......他是谁?他在哪儿?他是拿着新一代身份证坐飞机回来的啊,难不成那是通往幽冥的航班?

    想的正入神呢,一回头,吓得原地跳起来,却按捺着冲刘茗臻急切的说:“你能看见我?”

    刘茗臻好笑的看了他一眼,“你是怎么得罪小龚了?费了老大的阵仗,给局里熟悉的同事一个个发信息通知的,说看见你了就当空气,不把你吓哭不算完,哭几声就请吃几顿饭......”

    “龚蓓蕾!看我怎么收拾你!”秦欢乐收起玻璃心,气得肺管子如同呛了花椒粒,气急败坏的冲到刑侦那边的办公大厅,就看见猫腰躲在矮柜后面的龚蓓蕾怪叫了一声,起身扑向正走进来的孟金良,藏在他身后,领导、领导的,叫的像被掐了嗓子的猫。

    “回来了老秦!”孟金良脸上竟然难得的带了些喜色,他原本是很沉稳的性子,在看见老秦的片刻,忍不住略微松懈了一些,“耿强熬不住了,他今天主动申请说,有事情要交代!”他一拍秦欢乐的肩膀,“你回来的时机好啊,正赶上了,要不你也直接和耿真聊聊?”

    龚蓓蕾皱眉从孟金良身后探出头来,“这......这么突然?”

    秦欢乐正有浓厚到化不开的感受要和耿真好好唠一唠,一手把龚蓓蕾呼撸了个跟头,“回头再说你的事儿,没完!”

    像是感受到了世人的心情,憋了这么久,天空好好的放出了一场大雪。

    耿强这次没等审讯人员问,自己一落座,就直截了当的说了,“我把耿强杀了,十五年前。”

    那天原本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,耿强却觉得自己的人生进退间全是万丈冰崖。

    他是想自杀的,一个人游荡在路边,数着来往的车辆,盘算着什么角度,什么速度冲出去,才能万无一失的达到目的。

    离着老远,一辆混凝土车从转角处开过来,刚经过了一个红绿灯,正预备着全力加速中。

    耿强掐掉手中的烟卷儿,从路边停着的两辆面包车中间,瞄着大车的车前轮,心里一横,就冲了出来。

    滚滚向前的车轮拥有吞噬弱者的力量。

    耿强闭上了眼,准备迎接预期中难以承受的剧痛,来唤醒早已走入迷雾多年,被折磨到麻痹的人生。

    “可我睁开眼,发现自己被人救了,那个人就是真正的耿强......他用自行车前轮別开了我,把自己的腿摔骨折了。”

    “那你叫什么?”审讯人员问。

    “我没有名字,”耿强摇摇头,“我都叫了这么多年耿强了,习惯了,还是叫这个吧。”

    他望了望窗外的雪片,“真的耿强是被我杀了,不为什么,就是在那个时候,很想过过另一个人的生活。”他略微顿了一下,“哦,尸体早没了,我趁着后半夜,把他拆开扔进了混凝土车里......为了这个,我还特意去工地干了几天活儿。”

    审讯人员实在无法理解他的跳跃性思维,“你俩是失散多年的兄弟?”

    耿强闷声说,“是说冒用身份这事儿吧,我拿青砖拍了脸,眉骨和鼻梁都断了,然后报失了证件,拿着他的户口和房产证,去办了新的,那时候不用指纹什么的,容易。然后我就拼命给他手机里存的那些号码发信息借钱,说自己赌博输了很多钱,渐渐的,再也没人和他联系了。”

    秦欢乐食指一直刮蹭着下巴,“这算交代?怎么就厌烦了自己的身份,怎么就非得到自杀这一步,怎么就能冷血的杀了人,转眼又找了个不相干的人当女儿?这都哪儿跟哪儿啊?”

    孟金良拿起话筒,指挥里面的同事,“问他,是不是毛万里也碍着他什么了,才让他突然起了杀心。”

    耿强对这个问题却再次三缄其口,只说:“你们想要知道耿强是不是我杀的,我承认了,我女儿时间不多了,让她出去过几天随心的日子吧......她虽然不是我亲生的,可也过得......不容易。”

    再深一步追问,耿强就突然暴怒了起来,“你们说话不算数,我说了,你们就得放我女儿!”

    那边刘茗臻听闻提审耿真,也陪着一块儿来了,鼓励的冲着秦欢乐点点头,“养兵千日,你也焕发一下,给我们个惊喜。”

    秦欢乐猛吸了几口烟,才走了进去。

    耿真一抬头,颇为迟疑了一会儿,才认出了对方,冷冷的扫了一眼,“女的磨叽了这些天,没听着想听的,又换男的了?”

    秦欢乐松了松衣领,“樊玲,咱们有话直说!”

    耿真脸色果然一变,突然仰天没完没了的大笑起来,好半天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:“还记得市卫校的案子吗?哈哈哈哈哈,秦警官,我敢说,你敢听吗?”

    这下轮到秦欢乐脸色大变,铁青的面容,僵硬的盯着耿真。

    走廊里,有没经过这件事的同事,以龚蓓蕾为代表的,立刻举手提问:“这是啥案子?”

    刘茗臻在几人中扫了一眼,目光在孟金良身上停顿了几秒,“孟队?”

    孟金良不太想提,可被刘科长一点名,莫名其妙就把众人的目光给引到了自己身上,只得回忆道:“那还是我和老秦到局里,碰到的第一个案子,当时还都各自有师傅带着........”

    本来是一起简单的交通肇事案,一个市卫校的年轻女生,被校外卖烤串的尤某,醉酒后开着辆“半截子”碾压身亡。

    交警那边本来已经给定了性,尤某被判了有期徒刑三年。

    可女孩母亲不认可量刑,一次次访告,最后闹到市局来。

    秦欢乐和孟金良这俩生瓜蛋子,就被指使来干这事儿了。

    不查不要紧,这一查,还真就出了疑点。

    首先女孩身亡后,解锁手机发现,里面所有的电话和信息都被清空了,这么欲盖弥彰的行为,孟金良立马想到了熟人作案的可能性,可尤某和女孩之间,又能有什么关系呢?

    “当时还是刘科长......”孟金良瞥了刘茗臻一眼,“顶住压力,坚持安排了在市局技术科尸检,才发现了那个女孩在被车辆碾压前,不仅已经死亡,而且在那之前,还被性侵过。”

    “靠!”龚蓓蕾忍不住爆了句粗口,“这姓尤的,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吧!”

    “我们当时也是这么想的,”孟金良重提往事,不禁有些唏嘘,“但有一天,老秦收到了一封匿名举报信,说在被害人出事前,曾经私下里见过尤某的哥哥前去纠缠过那个女生,那男人就是个不务正业的混子,在那个片区有几个狐朋狗友,不知道什么契机下,瞧上了这个女孩,几次三番纠缠人家做自己女朋友,那个举报人称,女孩是明确拒绝的,但又害怕被报复,所以偶尔还是会被约出去,美其名曰谈心,每每回到宿舍,也会抱怨几句。”

    “举报人八成是她室友!也是怕报复,才不敢明说!”龚蓓蕾脑筋一转,已经明白了,“是哥哥强奸致死,弟弟伪装酒驾肇事,企图用三年服刑遮掩这件事!抓他们啊,孟队,你和老秦就算当时还是菜鸟,可加在一起也够那个渣男喝一壶的了,我不信你们当时就无计可施!”

    这种涉及到奸杀一类的案子,在女性刑侦工作者眼中是最深恶痛绝的,刘茗臻看着那张满是愤怒的青春的脸,一瞬间仿佛回到了过往,接口道:“但很快,那个尤老大,就被人杀了,用绳索挂在江北园区一棵松树上。”

    龚蓓蕾张了张嘴,半晌嗫嚅道:“是那女孩的妈妈吗?”

    “不知道,但从那之后,她妈妈确实再没来局里找过了。”孟金良说。

    “没有任何证据?”龚蓓蕾略微紧张的问。

    刘茗臻转头望向审讯室,“本来也许有,前一天园区刚在入口挂了个监控摄像头,可......秦欢乐去调取时失手按错键,给洗掉了......那也是他在市局的第一个处分,还险些影响了转正,从那以后,再有案件调查取证的时候,他表现的总有点儿畏首畏尾,话也不说满了,总是含含糊糊、嘻嘻哈哈的。”

    龚蓓蕾有点儿不知道该给出什么样的反应,眨着一双双眼皮大眼睛,“可、可能他就是失手......”

    刘茗臻笑了,“处分也是给失手,没说别的。”

    众人继续望向审讯室里面,就见不知何时,秦欢乐已经走到了耿真的正对面,两人之间不过一步之隔。

    孟金良狐疑的拍了拍听筒,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,拐进去拉审讯室里层的房间门......

    孟金良气得大力踹了门一脚,怒不可遏的咆哮道:“秦欢乐!你关了声音,锁了门,是要干什么!公然违反纪律你自己知道是什么后果!你给我开门!开门!”

    审讯室内的两人却完全不受外面的影响,尤其耿真,单单这样对视着,眼中的狠绝竟然完全不落下风。

    她狰狞的笑着,一字一句的说:“你试过饿了三天三夜的滋味吗?那时候,就算有人递过来半个馒头,别管是馊的,臭的,就算有毒的!你也会饥不择食的吃下去......然后还要忍受那些从来没饿过的人,用一半怜悯一半厌恶的目光,长长久久的俯视你......”

    秦欢乐眯了一下眼睛,再睁开时,整个人放低姿态,尽量平视的望着她,试图从她的眼中,找到些微答案,“你为什么要毒死一村的人?让他们浑然不觉的日日喝井水,至死都不知道,到底犯了什么邪祟......”

    耿真孩子似的笑了笑,像是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,“好玩儿吧?”

    “不好玩儿!”秦欢乐表情严肃的望着她,“冤有头债有主......”

    耿真撅着嘴摇摇头,“还有那样的话吗?冤有头债有主?”她渐渐垂下眼睑,放软了身子。

    后勤的同事跑步送来了审讯室的钥匙,孟金良气急败坏的打开,一群人涌进来,正听见那低沉沙哑的声音平淡的叙述着。

    “我到十二岁,才知道我的养母,干的是拐卖儿童的营生,从前每隔几个月,我就会有一个新的弟弟妹妹,我还挺开心的,我养母用我做掩护,带他们回来,照顾几个月,再送他们走,去农村,去国外......直到我亲眼看见了一个送不出去的小女孩,没手没脚的在市集门口冲我笑,我才下定决心,逃离了养母身边。”

    她抬手掩住了“死”掉的半边脸,“这样的我,居然会相信他,哈哈哈哈!”

    她那时才十七岁,花一样的年纪,在南方一家小服装厂当女工,累,但普通,她渴望的普通。

    隔壁班组那个口音奇怪、但年轻好看的男人开始给她买干炒牛河做宵夜,休班时,会带她看电影......后来雨天阴冷,她肚子疼得打滚,男人毫不犹豫的把她的双脚暖在了怀里......

    “同居半年后,他让我和他回老家,他说那里才有属于我们的踏实生活,我信了,辞职跟他回了老家,结果在那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山村里,他指着坐在炕上一脸憨笑的胖傻子说,玲玲啊,你给我哥留个后吧!我就笑了,问他知不知道他在说啥?他说别怕,玲玲,你嫁给我哥,可私底下还是咱俩过,等你有了娃,我哥就有了名正言顺的后代,村里人就不会再笑我家了。”

    龚蓓蕾眼圈一红,背过身,突然有点儿想哭。

    秦欢乐抬手想拍拍她的手,可被耿真躲开了。

    “他哥犯起病来,就往死里打我,半夜要起夜,又拍醒我,冲着我笑......我就拿枕头,捂死了他。村里人开始嘲讽我克夫,又搞破鞋,哈哈哈,他有天留下了五百块钱,就再也没有回来,村民们一边良心发现的可怜我,一边又变本加厉的欺负我......可他们不知道,他哥俩都埋在一块儿,陪着我呢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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