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比我想象得凶险许多。不过，还要感谢师姐给我这样的机会。此番交战，我感受良多，觉得比以前修炼一年收获还多。”

“乔志远”眼神躲闪，却硬撑着说道。

“你不放弃就好。”余南英一笑，突然又想起什么似地问道：“我看你建造精神奇观，却是迷宫的样式，这是何意呢？”

“我只是觉得做成迷宫的样式比较有牌面，所以冥想出迷宫而已。怎么，这还有什么讲究吗？”

“讲究倒是没有。不过，我本来以为你会建造城堡什么的，居然化出迷宫，有些诧异而已。”

“这两者有区别吗？”

余南英凝视乔志远一番，才解释起来：

“人在着急的时候做出来的选择，往往反映其真实的性情。”

“迷宫最大的特点是虽然很复杂，到处会碰壁，但只要找到正确的路线，最终还是能破局离开的。”

“这看似是多了破绽，但同时也给你自己趁机攻击的机会。”

“如果你自觉胜利无望，就会建造碉堡和监牢什么的，把我彻底关在里面，免得直接对峙；建造迷宫，则是说明你并不害怕跟争斗，只是想借助迷宫的地利，更好地争斗。”

“总的而言，就是说明你并没有完全丧失斗志，同时觉得自己可以战而胜之。”

“我一直觉得你资质不怎么样，但仅从心态而言，似乎还可以。”

听到余南英的解释，李元暗中出身冷汗，不过强自镇定地说道：

“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。我只是下意识选择迷宫，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象征意义。”

“嗯，在心理学上有很多分析意义罢了。”余南英只是有些诧异，并没有真得怀疑什么，便点头说道：

“此番交战，你的精神应该非常疲惫了，你就回去休息恢复吧。以后，我会控制魔种，每天都尝试冲击你的神魂，苦日子还在后头呢。”

“哦，那就多谢师姐指点了。”李元心里有鬼，急忙行礼，告辞离开。

此番交战，实际情况与余南英自以为了解的相差很大。

余南英的魔种在精神世界发动攻击，李元便利用水晶头骨的欺诈之力，将“第二人格”化成乔志远的样子，然后跟魔种虚与委蛇，进行试探。

作战的时候，还用“金蝉书虫”进行分析，把握一个最能欺骗魔种的度，装着经验不足，故意冲到厚土珠里，让余南英小胜一番，从头到尾就是完美的欺诈。

动用后世发明出来的手段，还有两件法器辅助，才能骗过余南英。

余南英如果亲自出手也罢了，只用魔种入侵别人识海，栖息的又不是最善于操纵精神世界的心道法器，而是土行珠这样的土系奇物，感知能力差了许多，才会被李元耍了一番。

不过，她毕竟是四阶高手，又是心里分析的大师，从李元幻化“迷宫”镇压魔种一事上，就判断其真实的心态来。

如果她在多收集点信息，说不定就会产生怀疑，进行更多试探，然后一句窥破李元行藏也不一定。

所以说，跟余南英在精神层面上争斗，无论胜负都是走钢丝的行动，稍有疏漏就是万劫不复的结局。

***

余南英曾经承诺过，每天都会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，教导“乔志远”的修炼，在精神层面的争斗，便是其中一部分。

接下来的时间，余南英时时催动魔种，施展手段，与李元争斗起来。

“魔染八法”中的“斗法篇”，便是怎么以心道手段入侵他人精神世界，同时防止别人入侵的。

余南英以“魔染八法”为根基施展种种神奇的手段，李元则一边学习，一边想尽办法应对。

双方每天都要争斗数十次，李元一边苦修“魔染八法”，一边在跟余南英的争斗中进行验证，甚至学习对方的手段，斗法的能力蒸蒸日上。

这种亲传弟子试炼，虽然残酷，但对实力的提升也是显而易见的。

如果不经过这样生死悬于一线的试炼，别人就算得到“魔染八法”的秘籍，但不经过实战，就跟只知道怎么下棋的菜鸟一样，遇到老手，只有被一举推平的份。

学习“魔染八法”，又阅读历史上通过试炼的其他亲传弟子的经验心得，李元开始慢慢理解这种试炼的真义。

心道高手可以攻破他人心防，留下魔种，将其收为忠心耿耿，绝不反叛的心奴，但这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，原因就在于人类的心思过于复杂。

人类号称万物之灵长，平时行往坐卧只受浅层显意识的控制，再深入下去还有深层潜意识，被心理学家划分为五重精神世界或五重梦境。

可以说，人类的显意识，只是其精神世界的一小部分，冰山一角而已。

心道高手催眠他人，通常只是催眠显意识，而不是深入下去，将潜意识也一并控制住。

这样的好处是做起来容易，坏处是人类的灵性最足，精神世界丰富，就算显意识被控制住了，潜意识也会不断反抗，努力冲破外部控制。

也就是说，这样的控制并不稳定，一定时间后就会失效。

之前阮方同想催眠李元，就是想让他第二天就去联系律师，将房子以极为便宜的价格卖出，这样的催眠便只在某一件特定的事情上有效，同时也仅在两三天内有效。

如果普通人被这样的手段催眠住，一开始还会想着遵照催眠暗示，但如果因为外力未能完成，比如被人强行关在房间里等，心思就会开始淡下来，几近于无，然后逐渐恢复理性，觉得自己突然要低价卖房子的事情过于离谱。

二阶的催眠师能给人下魔种，但修为不足，只能到达外露的显意识部分，无法涉及深层的潜意识，有其局限性。

这便是万物灵长的人类和法器器灵的区别了。

法器也有器灵，相当于自己的意志和灵魂，有可能很强大，但是灵性不足，没有人类那么复杂，简单说来就是一根筋，显意识到深层意识全部通透，或者说根本没有深层意识，只有露在外面的显意识。

也就是说，心道高手只要催眠器灵的浅层意识，就能控制整个法器，不需要担心器灵的潜意识会反抗。

余南英要催眠“乔志远”的显意识，并不难，但要按照试炼要求炼制为心奴，就要不断窥探其潜意识世界，将魔种投入到五重精神世界的最深处才行。

以四阶心魔的实力对付一阶读心人，真要深入到潜意识深处控制，其实也不难，投数十道魔种过去，以硬实力强压，也就是几个小时的事情，难就难在只用一个魔种就控制住。

这需要余南英对魔种的控制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，还要不断窥探“乔志远”的内心世界，找到深入潜意识的方法，最后一举成功才行。

魔种和“乔志远”的主魂每一次交手，都是余南英利用读心人的能力窥探“乔志远”的心灵世界的机会，同时也是锻炼魔种操纵能力的机会。

此番试炼后，不管胜负如何，余南英对魔种的控制能力都会有大幅的提升。

李元私底下认为，尘心观历代高手发明这样的试炼方法，原本意图就是要练习和魔种斗法能力，为此给自己找个练手的对象。

不过，正因为这样的特性，余南英只能全力以赴，决不能退让或留手。

此次试炼，如果余南英胜利就会有各种好处，但如果失败，也就是未能魔染成功，反而被“乔志远”磨灭自己投入的魔种，那就相当于四阶高手竟输给区区一阶，会对自己心灵造成很大的冲击；

轻则失去无敌的信心，心念不通达，一段时间内修为无法精进，重则心灵失控，甚至走火入魔。

因为这个缘故，除非“乔志远”自己认输退出，否则余南英自己是绝不会留手，让人轻易取胜的。

为了个无亲无故的外门弟子，让自己承受留下心理阴影的风险，谁也不会大方到如此程度。

当然，对李元来说，这更是一场输不起的战争：

余南英输了，不过是心灵受到冲击而已，李元输了，可真要失去自我，成为余南英的心奴的。

普通弟子试炼失败，被师尊控制住自己的深层意识世界，就算跟师尊关系不错，愿意将魔种收回，取消控制，但深层意识世界受到冲击，留下各种损伤，就会导致灵性和悟性大幅降低，以后修炼起来艰难几倍。

而且，李元的情况更为特殊，一旦让余南英发现“乔志远”是西贝货，恐怕当场就一掌毙掉，或者催动“厚土珠”，让其脑袋爆裂而死。

唯今之计只能想尽办法隐瞒，然后找个借口离开，逃得远远的，再想办法磨灭厚土珠中的魔种，将这件四阶法器据为己有，好歹有些收获。

在这样的背景下，双方的争斗以极为诡异的方式进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