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是什么时候对我下的毒？”

未央君察觉异样。

她身中奇毒，世间百毒皆不能侵。但是，她对七情香本身，却并不能免疫。

“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找这几个废物来试探你？”琮玟轻笑着指了指地上的三团焦黑骸骨。不久前那还是三个蟊贼。

未央君明白过来：“你利用他们，逼我使出烈火，点燃这家酒肆，然后……”

“然后我把‘邪慢’藏在衣服里面。你用火焰烧我的时候，也就同时点燃了迷香。”

琮玟指了指地上，那件被她扔掉的旧亚麻外衣。

“整个过程，屋子也是你烧的，火也是你放的，香也是你点燃的。所以，你到现在才察觉自己中了毒，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
“傲慢，真的是能让人变成瞎子、聋子呢！”

“这样的话，你不也一样中毒了吗？”未央君调起内功勉强压住邪慢的毒性，抬头一看，琮玟已经没了踪影。

但是，对方的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，仿佛有无数个琮玟隐藏在周遭跳动的火焰之中：

“现在的我已经得手！我有资格傲慢，有资格嘲笑你！”

“而你呢？”

“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，你心中还有一个骄傲、乖僻、疯狂的未央君！”

“这一道邪慢迷香下去，你还能压得住不让她出来么？”

“而她出来以后，你还能压抑自己的情绪，控制你心脉中的余毒么？”

“等着你的下场，到底是油尽灯枯，还是烈火灼心？”

“玩火者，终将自焚！”

未央君紧闭眼睛，忍着对方叫嚣。再睁眼时，她的瞳孔已化为红色。

“出来，你给我出来！”

未央君失去了理智，嘶吼着向四面八方放出灼火。烈焰裹着滚滚热浪，把她的衣裙掀得上下翻飞，如同魔神降临。

酒肆轰然倒塌！

但是未央君又岂会被这点残砖破瓦困住？她从熊熊燃烧的废墟中飞出，轻轻落在一旁，脚下的土地瞬间灼烤生烟。

“琮玟你藏在哪里？出来！”

此时，四周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。他们聚在一起伸长脖子，仿佛被提着脖子的鸡一样，对着火场议论纷纷。

未央君的到来让他们一下子鸦鹊无声。

断壁倒下，露出其中被烧死的蟊贼骸骨。

“是，是火妖！”

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嗓子，顿时人们惊叫声乱作一团。

“快跑啊！”

“火妖杀人啦！”

“往河边跑，河边！”

未央君看着四下逃遁的村民，一切都似曾相识。当年她放火烧了乾清宫，那些太监宫女也是这样聒噪的。

她心中一股愤恨油然而生：

“一个个，一个个都是这样！”

“喊我鬼魅、喊我妖女、喊我火妖……”

“我做过什么，你们要这样对我？”

“好啊，既然你们觉得我是妖怪，那我就做妖怪给你们看！”

火球在未央君手中聚集，指向了匆忙逃遁的人群。

烧死他们，世界就清净了不是么？当年那些太监和宫女被烧死以后，也都变得很可爱了，不是么？

一个小脚的农妇在匆忙逃窜中跌倒在地，崴了脚。她极度惊恐地在地上爬。

逃不走的她，离未央君最近。

未央君走过去，将手中火球指向这只蝼蚁。

农妇回头看到了未央君。她情绪已经完全崩溃，但是仍旧蜷缩身体背对未央君，保护着怀里的什么。

未央君定睛看：农妇怀中，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。

跟她当年被喂毒的年龄差不多大。

小女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她傻傻地看着未央君，奶声奶气地说：“妈妈别害怕，姐姐好漂亮、姐姐是仙女！”

“仙女？”

未央君突然一愣。

这让她突然想起了许久以前，与鞑靼人对阵的前一天。

……

王大王安排她作为压轴王牌登场，用来扭转和鞑靼人作战的劣势。

他絮絮叨叨地跟未央君讲着自己的作战计划，而未央君却心不在焉。

王大王发现了未央君的情绪，停止讲述，歪着头责问未央君：“军国大事，公主怎么这么不上心？”

未央君托着腮帮，略带自言自语的意味道：“你说，明天我出现在战场上，真的好么？”

“好？当然好了？你可是目前战斗力的天花板啊！”王大王并没理解。

“我是说，你看，我自号未央君，是江湖上有名的妖女。”未央君脸上第一次浮现了小女孩才有的怯意，“带明的士兵不会也信了这一套，直接对我放枪吧？”

“我反对。有人来帮忙，别说妖女了，来个坦克我都笑纳好吧。”王大王态度坚定。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可是什么可是，”王大王赶紧灌鸡汤，就怕这张王牌临阵怯场，“记住，别人的看法都是狗屁！你是谁只有你自己说了算，这是……这是饺子导演教我的道理！”

未央君一脸懵逼，“你又胡说什么呢？”

得，鸡汤不管用。不行，得换一个姿势灌。

王大王猛地一拍脑袋：

“听着，姐姐。你这么美，大兵们都是lsp了，肯定不会把你当妖女。”

“他们只会把你当仙女。”

……

时至今日，未央君仍然记得带明军团对她山呼“仙女”的景象。

再看眼前农妇，抱着小女孩不住地发抖。而小女孩一张红扑扑的皴破小脸，天真无邪地望着未央君，吸了吸鼻涕。

“对嘛，这才是面对本宫的正确称呼。”

未央君撤去手中火焰，身边温度快速下降。连她眼中的火光，也逐渐暗淡下去。

“小姑娘这么乖，赏你糖吃！”

说罢，未央君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，放在农妇身边，然后飘然而去。

农妇惊觉未央君离开，抬头看看周遭，知道自己死里逃生，不禁将怀中女儿抱紧，放声号啕大哭。

当然，她也没忘了把银子装进口袋里。

……

未央君再次踏上了去往全侠派的道路。

她并没有恢复如初。她能明显感受到，邪慢的毒性残留在心脉中，怎么都消退不去。

同时，她平日里努力压抑的那股狂野、那种渴望、那份向往，终于突破桎梏，浮出水面，融入她的周身，仿佛那才是她本来的模样。

此刻，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。

“去找那个……弱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