......


站在舞台中央的时候，曹一方本能的往背后看了一眼。


身后只有一块大屏幕。


屏幕上是他的名字。


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。


没有像梦里一样，舞台后没有硝烟弥漫的战场，没有触目惊心的尸骨横陈。


经年的焦虑感已然淡去，在这一刻，悄然埋藏在更深层的内心。


他转过头来面对镜头微笑，英俊得面庞比其当年更消瘦了几分，长久的殚精竭虑，也让他眉宇间已经隐隐有了川字眉间纹。


但没人会认为他变丑了。


反而越发沉淀出了男人该有的成熟魅力。


尽管发型有过修饰，中和一下五官的棱角，可在如今的娱乐圈里，这张脸依旧显得过于锋芒。


当屏幕上呈现出他的脸庞时，所有人都不禁联想到......


这就是近年来气焰最盛的男明星，当初他在白玉兰获奖时，自信到令人不适的言论，言犹在耳。


南湖卫视的当家主持人苏景面带微笑，心中却多少有些忐忑，他真怕曹一方说些让他难以招架圆场的话。


先颁奖吧，见招拆招吧。


他这么想着。


“我们有请颁奖嘉宾，樊清让樊老师......为获奖嘉宾曹一方颁奖。”


曹一方有些惊讶。


眼看着一身笔挺中山装的樊清让，颤颤巍巍的走过来，曹一方赶紧迎过去搀扶。


“竟然是您给我颁奖......太惊喜了。”


曹一方低声在他耳边说。


樊清让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，因为先前白玉兰颁奖时，就是自己当先拆台，让曹一方下不来台。


虽然后来他们冰释前嫌，还合作了三国，却从来没有在人前有所往来互动。


樊清让带着揶揄之色看他，没说话。


从礼宾那拿过金鹰奖，樊清让郑重的交到曹一方手里。


曹一方微微躬身，接过，心中百味杂陈。


“谢谢。”


樊清让抿了抿干涸的嘴唇，也颇为感慨，他首先拿过话筒，说道：“本来颁奖嘉宾不是我，是你熟悉的吴玉导演。”


现场摄像迅速的找到了吴玉的座位，镜头给过去，只见吴玉万年不变的打扮，西装笔挺，短发利索，唇上一抹胡须，就是本来看着格外严肃的吴玉，这会儿笑得露出了牙花子，看着憨憨的。


樊清让说道：“后来我就跟他商量，跟主办方商量，我说能不能由我来颁奖......”


曹一方比他高了半个头，两人距离近，樊清让微微仰着头，笑容慈祥：“我想要道个歉。”


曹一方被吓了一跳，“别别别，樊老师你说什么呢......你给我道什么歉......”


话虽如此，他脑子还没反映过来，情绪却最容易上头，往事历历在目，眼泪滋的一下就冒出来，曹一方别过头去，用空着的那只手赶紧抹了一下眼角。


忍住！屏牢！


来不及默念曾经很管用的清心决。


为了不在台面上显得脆弱。


他试图催眠自己。


曹一方！你是冷酷无情的霸道总裁！对！霸道总裁！不哭死神步惊云那档的！


不对！想想司马懿老年的心境！


冷酷无情！


结果这么一想，情绪倒是更汹涌了。


见状，主持人苏景便开始介入，他颇有些感触的说道：“其实在樊老师跟我们商量要做颁奖嘉宾的时候，我们是很惊讶的，很多嘉宾可能不清楚，几年前在白玉兰颁奖典礼的时候......”


苏景简单了介绍了一下情况，本来是有点尴尬的矛盾，但在樊清让今天的行为和苏景颇有些煽情的主持功力下，便好似成了一段美谈。


那一年，曹一方凭仙剑一剧走红，意气风发。


正是流量明星让专业演员难堪的时景，专业演员和流量明星矛盾最大的时候。


资深老戏骨和当红小明星的矛盾，却在岁月变迁里，逐渐稀释，到得今天，在舞台上彻底化干戈为玉帛。


别说台下曹一方亲近的朋友们感到唏嘘，其他演员也同样唏嘘。


很少有人不知道这件事，他们都曾经太关注曹一方了。


可到如今，哪怕再怎么讨厌曹一方的脾气，也不得不承认，对这个仿佛来娱乐圈就是为了搅浑水的臭鲶鱼，多了太多敬意。


樊清让见曹一方鼻头通红，突然感觉......


这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男孩。


“我当时都没有看过你拍的作品，只是把你当作圈里歪风邪气的一个缩影，后来我就知道我错了，我却倚老卖老，不想给你道歉。”


曹一方吸了吸鼻子，泪水生生憋进去，连连摇头：“不必的，樊老师你那会儿也没错，我......我不是最有资格拿奖的那个人。”


樊清让也不想在台上煽情，给曹一方颁奖，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有诚意的举动。


他笑着抓起曹一方的手，用力的握住奖杯，“抓稳，这一次，你就是最有资格拿奖的那个人。”


谢妍婷眼眶泛红，当先鼓掌。


又一波全场的掌声震响。


曹一方觉得真是丢人，自以为平和的心境，说崩就崩，一崩再崩，泪水夺眶而出，他也懒得去擦了，不住的说着谢谢，用力抓住奖杯，用力到手指骨节发白。


樊清让洒然一笑，转身就走。


潇洒啊。


结果曹一方太激动，直接整个人扑过来，一把用力的抱住樊清让，往他老脸上吧唧亲了一口。


“谢谢樊老！”


樊清让没拿话筒，可许多人都听到他被吓出的那一声粗口。


“哎呀我草！”


全场轰然大笑，煽情的氛围同样说崩就崩。


......


整个金鹰节颁奖仪式，曹一方拿了两个奖项，分别是观众最喜爱男演员奖和最具人气男演员奖。


也就是金杯和水晶杯都收入囊中。


有网友评论。


【又到了两年一届争论水晶杯和金杯哪个更有含金量的辩论赛了，到底拿哪个杯，可以称为视帝视后呢？】


【我方辩友曹一方表示......不用辩】


【两个都拿不就完事了？】


苏景和其他人都担心的事也没发生。


曹一方在发表获奖感言时，没有乱说话。


甚至他说得格外少，却让一段古典名句重新进入众人的视线，上了热搜。


“志之所趋，无远弗届，穷山距海，不能限也。”


“志之所向，无坚不入，锐兵金甲，不能御也。”


曹一方拿着奖杯，尤其认真的说：“这一段话最初是吴玉导演说给我听的，这话让我一直铭记在心。”


“如果真的知道自己要去哪里，那么全世界都会为你让路。”


“现在的我只是......刚刚起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