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八十三章、孤城赫赫迪什

早在一百八十三年前，伯尼龙根家族事业开创者，鲁瓦留一世，就防备着有那么一天了。

他，是维京本土血腥兼并战的失败者，拖着残破的身躯，收拢残余势力，登上一条破败的捕鲸船，乘五月东南季风逃难到冰之岛。

“因为我们没有城堡，所以丢掉了陆地上的一切一切！”

伯尼龙根家族后代子孙，牢记了祖辈这椎心泣血的一句话！为了陆地上的一切一切，必需有自己的城堡！

旷古荒凉的冰之岛建材难以获得，修筑城堡这件事，更是与粗鄙渔夫不粘边！

可是这个家族硬是花了四代人，八十九年时间修建了赫赫迪什城堡。也不知道该嘲讽他们的固执一根筋，还是赞叹他们的坚韧不放弃？

阿森松是这个家族的第七代首领，在城堡中出生，在城堡中长大，可是粗鲁急躁、好勇斗狠的血脉遗传让他看上去仍然像个嗜血的捕鲸手！

伯尼龙根家族的徽章很有意思，一头凶猛的拉普兰大海狮，前鳍握着一柄钢叉昂立在礁石上。

太传神了，伯尼龙根家族就是海狮、海象、海豹这样的生物，扎根在陆地上，生活在海洋中。

没办法，伯尼龙根家族扎根的这片土地太贫脊了，根本不适合人类生存。而他们所处的这片海洋又太富庶了，丰富的渔业资源足够他们温饱了，海豹、大海獭的皮毛，海狮、海象、巨鲸提炼的油脂，大海雀（一种北极企鹅）的羽毛，让他们积攒了巨额的财富，他们大量造船称霸海上，开始了贸易与劫掠合二为一的海上经营。

能劫掠的就不贸易，能敲榨的就不劫掠，敲榨与劫掠都不成的才贸易！这就是伯尼龙根家族的信条。

远征安道尔领吃了大亏，可还不至于伤筋动骨，又好在拿回来了一个可以炫耀的协议，保住阿森松的脸面。

一名美艳的半兽人女奴，轻手轻脚给阿森松端上鱼油煎的鹿排，和一罐加了糖而不是蜂蜜的驯鹿奶。

糖，安道尔人酿出的这种比蜜还甜美的东西，让阿森松沉重压抑的心情稍稍得以舒缓。

大巫师的渡鸦前天一早传来消息，而他本人昨天晚上就乘坐安道尔人的快帆船到了。

可今天早上，魔族的大军也到了！站在城墙上望下去，撞进视线中的情景连阿森松这样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都不寒而栗啦！

阿森松这辈子见过的兽人太多了，他曾经捕猎贩卖过兽人，兽人部落也曾无数次围攻过赫赫迪什城！

可这回不一样，没等开战只向城下看了一眼，冷汗就打湿了阿森松的丝绸衬衫！

城下的兽人太多啦！多还不是重点，兽人一向是散漫不羁的，它们何曾排列过战阵？而这战阵又像锋利餐刀切出来的黄油一样整齐！

因为排列整齐，很容易就点数清楚了：有两万！

城下静悄悄的，城上也静悄悄的，城上的静是给城下的静吓得禁声啦！

通常一个新海盗入伙，海盗前辈都会指点一二的：棍子要粗，声响要大，这是做海盗的两个决窍。

棍子粗好理解，声响大就是要粗门大嗓吼声如雷，能震住对方！而且还不止这些，还要会闹腾，比如在两船靠帮前做一些惊险刺激高难奇葩的动作，都不会？那吐口水，甩鼻涕，脱了裤子屁股冲着对方羞辱他总会吧？

可谁也没想到静会成为一种威慑！这是极致的静，五个方阵，两万人，没有一点儿声音，没有一个动作，就那么直挺挺的站着！奥丁大神啊，这就是魔族！

魔族的五个方阵，呈钳型包夹了赫赫迪什城面向陆地的三个方向。今天早上，它们以同一个动作挺进到城下，伫立不动，预示着它们明天早上会以同一个动作踏平赫赫迪什这座孤城！

城头人的表情千姿百态，表达的情绪不外乎：惊恐、震惊、绝望、无助！

“大巫师，”阿森松近乎耳语一般对身边的瓦格根尼说：“我愿向奥丁大神献祭我的长子！”

“不会有作用的，这就是奥丁大神降下的神罚！”大巫师的话让阿森松肝胆欲裂，接下来他再向溺水的海盗王扔下一根稻草，“我们的朋友邓肯想出了消灭魔族的办法！”

朋友？坐在城堡空荡荡的大厅中，阿森松回味着大巫师的话。伯尼龙根家族很少用到“朋友”这个词汇的，历代先祖谆谆告诫后辈子孙的是这样一句话：伯尼龙根家族的朋友只有两个，一个是大海！一个是航船！

可赫赫迪什城是伯尼龙根家族的根，陆地上的一切一切，扔掉它伯尼龙根家族就像海上的浮萍的！

我该怎么办？阿森松问。大厅墙壁上悬挂着历代祖先的画像，祖先们目光灼灼地望着他，默不作声。

阿森松摇响一只银铃铛，长女姬贝拉带着一群弟弟妹妹进了大厅。一共二十八个子女，他们是阿森松与三任妻子和数不过来的情人生下的，这还不包括病死的，意外死亡的和献祭给奥丁大神的孩子。孩子们从十五岁到五岁。

孩子们在阿森松面前都是战战兢兢的，他们有个令敌人颤抖也令亲人颤抖的父亲！

“姬贝拉！”阿森松声音轻柔地叫着自己的大女儿，姬贝拉的母亲是波罗地海沿岸梅图公国有名的美人，二十年前做为赎金的一部分来到赫赫迪什城，她生下的前两个孩子都早夭了，在生下姬贝拉不久自己也死去了。姬贝拉继承了母亲惊人的美貌，还有伯尼龙根家族的强悍与倔强。

父亲的慈祥让姬贝拉暗自诧异，她抬起湿润的碧绿色的大眼睛，偷偷瞄了父亲一眼马上又垂下，听父亲说下去：“赫赫迪什城的毁灭是奥丁大神的旨意，守护它是我身为伯尼龙根家族首领的使命！那么，守护伯尼龙根家族的血脉就是你的使命啦！”

姬贝拉的脸上的血色迅速退去！她惊愕地盯着父亲，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。伯尼龙根家族的孩子从来不敢跟父亲撒娇任性的，现在更不敢了。

“身为姐姐你守卫家族血脉的办法就是嫁给安道尔公爵！换取他庇护你的弟弟们长大！”

姬贝拉知道这一天早晚要到来的，联姻换取家族利益这是每个贵族家女孩的宿命！公爵，肯定是一个秃头老男人了吧！姬贝拉悲伤地想着。

“你想错了！他相当年轻，甚至比你还要年轻！”阿森松看出女儿的心思，“而且他还是一位魔法师！”

姬贝拉垂着的头没有抬起来，但是眼睛亮了亮，随后漫上了蒙蒙的雾气。